躺著賺(三) (精神科醫師魏福全)
發表於 : 週三 11月 10, 2010 6:47 pm
躺著賺(三) (精神科醫師魏福全)
當精神科醫師二十多年以來，一直以為精神科是最不可能收錯病人住院的科，一方面我們不可能把沒病的人收住院，另一方面，也沒有任何一個身心健康的人會因為以為自己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要求住入精神科病房，但是最近這幾年狀況顯然有了很大的變化，越來越多人為了商業保險給付入住到精神科病房來，這難免有”病人”賺商業保險，醫院賺健保之嫌。其實，醫院和健保之間的恩怨情仇很深，每天都有人在A健保，也都有人在被健保A。問題是醫院被健保A不會是新聞，醫院A了健保才是新聞，就要變成全民公敵了。在民氣可用的氣氛下，衛生署、健保局、醫策會就要大刀出鞘了。除了詐病住院的案件外，這幾年來，也不時有會員醫師因各式各樣的其他案件，而被媒體爆料出來。這些違法而且後果嚴重的行為，看似高風險，然而利之所趨，仍然會有人拚命向前衝。所不同的，是手段的高低，後台的大小。若要對這些現象做根本原因分析，可以由大而小分幾個層面來談。
一、金錢至上的社會文化：
當一個社會的大多數人滿腦子都是錢的時候，錢就是萬能的，不但能使鬼推磨，錢多到某種程度以上，更能晉升成為神。我們除了有經營之神王董，張董郭董也都已經是神了。金錢不但是衡量一個人能力和地位的標準，更已經成為某種倫理道德的標準了。前幾年有一些金控公司辦尾牙時，流行讓老董們粉墨登場和員工同樂，腦滿腸肥的老董們不論是男扮女，或是做歐洲貴族的打扮，都很令人作嘔。然而滿場掌聲如雷，眾人仰慕之情溢於言表，金錢的魔力可以如此輕易就將眾人催眠。不久之前，大陸富士康工廠發生連續跳樓事件，立法院長說鴻海的困難就是政府的困難，關懷之殷讓人感動到幾乎要掉眼淚。有學者出來批評富士康，行政院長立刻跳出來駁斥這些學者是言辭涼薄。若不是神如郭董，誰能召喚行政、立法兩院院長主動跳出來當門神?金錢的魔力無遠弗屆，賺錢已成為各行各業的最高倫理標準了。
二、衛生署全民憂鬱症運動：
自從世界衛生組織宣怖，憂鬱症將成為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三大疾病之後，衛生署跟著起舞，推動全民憂鬱症運動，不斷的推廣宣導，幾乎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該得憂鬱症，或至少知道該怎麼得憂鬱症。精神醫學界也推波助瀾照單全收，讓國內憂鬱症人口大幅上升。而憂鬱症的診斷不只是變成垃圾筒，簡直就是垃圾場了。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無怪乎假病人紛紛以憂鬱症為名目，想方設法鑽入精神科病房，沒什麼病比憂鬱症更方便容易裝的了。醫師和醫院方面，不論是收受賄賂，另外收自費，或是純粹申請健保費，都免不了有和假病人分贓之嫌。當然，如果醫師明知假病人的詐欺行為，仍然與之配合，這也算是詐欺行為，是一種罪。如果不是存心，而是被假病人騙了，這算是學藝不精，也是一種過。我自己也曾犯了這種昏庸不明之過，還好這個個案看起來應該是個體戶，而不是所謂詐騙集團的一份子，否則，將來這個集團被檢調破獲時，我自己不知道要被牽扯上什麼罪名，更不用提要被媒體如何蓋棺論定了。
三、保險公司：
台灣的健保和醫療制度在世界上是名列前矛的，給付項目是包山包海無所不包，為了因應這種狀況，保險公司推出的醫療保險，除了補助健保不給付的項目，也有所謂的”論日計酬”。有些被保險人每日住院的酬勞可以高達一萬多元，一個月住下來比醫師的薪水還多得多了。比較起來，要裝身體的病症到內外科住院比較難，當然也不是不可能，過去有一些政商人物就是有本事拿到診斷證明書，申請保外就醫後就跑到大陸去了。精神疾病特別是憂鬱症就更容易裝，純粹靠演技就行了，利之所趨逼急了，拿起刀子當場自殘，也要拚命擠進病房。對這類的假病人，已經讓人有點防不勝防了。然而，保險公司既然是營利機構，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也會想辦法防堵這種狀況。保險公司內部還有所謂的不理賠獎金制度，被保險人申請理賠時，若保險員能想辦法讓公司不理賠的，可以得到一定比例的獎金。被保險人裝病賺理賠，固然是保險公司咎由自取。然而，當病人和保險公司鬥法時，醫師夾在中間，稍一不慎就要變成炮灰，即使沒有收賄，恐怕也要受到牽連了。面對這樣的個案，我們當然要更加謹慎。但是，反過來也要注意寒蟬效應的問題。不論是保險公司或是檢調刻意向媒體爆料，讓這類新聞做得很聳動，會讓醫師們對於曾經申請醫療保險的個案要求住院時，態度會更加謹慎，這其實也是圖利保險公司，對被保險人並不公平。
精神醫學會倫理委員會基於越來越多被保險人裝病住院的現象和趨勢，經過討論，對會員醫師們提出下列的呼籲和提醒：
會員醫師應注意防範商業保險之被保險人裝病住院詐領保險金的問題，以免因為一時不察，而介入保險公司和被保險人之間的理賠糾紛，造成名譽受損，甚至成為刑案被告。會員醫師更應秉持專業倫理，不可為了圖謀個人或醫院的不當得利而明知故犯，安排裝病被保險人住院，以免誤蹈法網。
當精神科醫師二十多年以來，一直以為精神科是最不可能收錯病人住院的科，一方面我們不可能把沒病的人收住院，另一方面，也沒有任何一個身心健康的人會因為以為自己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要求住入精神科病房，但是最近這幾年狀況顯然有了很大的變化，越來越多人為了商業保險給付入住到精神科病房來，這難免有”病人”賺商業保險，醫院賺健保之嫌。其實，醫院和健保之間的恩怨情仇很深，每天都有人在A健保，也都有人在被健保A。問題是醫院被健保A不會是新聞，醫院A了健保才是新聞，就要變成全民公敵了。在民氣可用的氣氛下，衛生署、健保局、醫策會就要大刀出鞘了。除了詐病住院的案件外，這幾年來，也不時有會員醫師因各式各樣的其他案件，而被媒體爆料出來。這些違法而且後果嚴重的行為，看似高風險，然而利之所趨，仍然會有人拚命向前衝。所不同的，是手段的高低，後台的大小。若要對這些現象做根本原因分析，可以由大而小分幾個層面來談。
一、金錢至上的社會文化：
當一個社會的大多數人滿腦子都是錢的時候，錢就是萬能的，不但能使鬼推磨，錢多到某種程度以上，更能晉升成為神。我們除了有經營之神王董，張董郭董也都已經是神了。金錢不但是衡量一個人能力和地位的標準，更已經成為某種倫理道德的標準了。前幾年有一些金控公司辦尾牙時，流行讓老董們粉墨登場和員工同樂，腦滿腸肥的老董們不論是男扮女，或是做歐洲貴族的打扮，都很令人作嘔。然而滿場掌聲如雷，眾人仰慕之情溢於言表，金錢的魔力可以如此輕易就將眾人催眠。不久之前，大陸富士康工廠發生連續跳樓事件，立法院長說鴻海的困難就是政府的困難，關懷之殷讓人感動到幾乎要掉眼淚。有學者出來批評富士康，行政院長立刻跳出來駁斥這些學者是言辭涼薄。若不是神如郭董，誰能召喚行政、立法兩院院長主動跳出來當門神?金錢的魔力無遠弗屆，賺錢已成為各行各業的最高倫理標準了。
二、衛生署全民憂鬱症運動：
自從世界衛生組織宣怖，憂鬱症將成為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三大疾病之後，衛生署跟著起舞，推動全民憂鬱症運動，不斷的推廣宣導，幾乎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該得憂鬱症，或至少知道該怎麼得憂鬱症。精神醫學界也推波助瀾照單全收，讓國內憂鬱症人口大幅上升。而憂鬱症的診斷不只是變成垃圾筒，簡直就是垃圾場了。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無怪乎假病人紛紛以憂鬱症為名目，想方設法鑽入精神科病房，沒什麼病比憂鬱症更方便容易裝的了。醫師和醫院方面，不論是收受賄賂，另外收自費，或是純粹申請健保費，都免不了有和假病人分贓之嫌。當然，如果醫師明知假病人的詐欺行為，仍然與之配合，這也算是詐欺行為，是一種罪。如果不是存心，而是被假病人騙了，這算是學藝不精，也是一種過。我自己也曾犯了這種昏庸不明之過，還好這個個案看起來應該是個體戶，而不是所謂詐騙集團的一份子，否則，將來這個集團被檢調破獲時，我自己不知道要被牽扯上什麼罪名，更不用提要被媒體如何蓋棺論定了。
三、保險公司：
台灣的健保和醫療制度在世界上是名列前矛的，給付項目是包山包海無所不包，為了因應這種狀況，保險公司推出的醫療保險，除了補助健保不給付的項目，也有所謂的”論日計酬”。有些被保險人每日住院的酬勞可以高達一萬多元，一個月住下來比醫師的薪水還多得多了。比較起來，要裝身體的病症到內外科住院比較難，當然也不是不可能，過去有一些政商人物就是有本事拿到診斷證明書，申請保外就醫後就跑到大陸去了。精神疾病特別是憂鬱症就更容易裝，純粹靠演技就行了，利之所趨逼急了，拿起刀子當場自殘，也要拚命擠進病房。對這類的假病人，已經讓人有點防不勝防了。然而，保險公司既然是營利機構，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也會想辦法防堵這種狀況。保險公司內部還有所謂的不理賠獎金制度，被保險人申請理賠時，若保險員能想辦法讓公司不理賠的，可以得到一定比例的獎金。被保險人裝病賺理賠，固然是保險公司咎由自取。然而，當病人和保險公司鬥法時，醫師夾在中間，稍一不慎就要變成炮灰，即使沒有收賄，恐怕也要受到牽連了。面對這樣的個案，我們當然要更加謹慎。但是，反過來也要注意寒蟬效應的問題。不論是保險公司或是檢調刻意向媒體爆料，讓這類新聞做得很聳動，會讓醫師們對於曾經申請醫療保險的個案要求住院時，態度會更加謹慎，這其實也是圖利保險公司，對被保險人並不公平。
精神醫學會倫理委員會基於越來越多被保險人裝病住院的現象和趨勢，經過討論，對會員醫師們提出下列的呼籲和提醒：
會員醫師應注意防範商業保險之被保險人裝病住院詐領保險金的問題，以免因為一時不察，而介入保險公司和被保險人之間的理賠糾紛，造成名譽受損，甚至成為刑案被告。會員醫師更應秉持專業倫理，不可為了圖謀個人或醫院的不當得利而明知故犯，安排裝病被保險人住院，以免誤蹈法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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